使徒行传二十六章
前一章我们看见,保罗最后一次讲道时四周的气氛。现在我们要将焦点集中在两个彼此对立的人身上;其中一个是囚犯,正站在那里;另一个是王,坐在那里。亚基帕和保罗面对面,一个是服饰光鲜,高居宝座的王;另一个是衣衫褴褛,手带锁链的囚犯;一个是拉比学者所证实,精通希伯来制度里一切专门知识的王,另一个是同样精通学术,又明白其中属灵价值和意义的使徒;一个是沉溺罪中,污秽不洁的人,另一个是满有圣洁,远离罪恶的人;一个是王,却受罪奴役,一个是囚犯,却有君尊的地位。这个画面充满了亮光,生命,色彩,和吸引人的力量。亚基帕允许保罗说话,保罗就说出了路加所记载的这一篇讲辞。整个申辩可分成三部分:第—,他针对亚基帕所说的话(2—3节);第二,他的辩护(4—23节);最后是对亚基帕说的结论,完全不顾及亚基帕的王者身分和地位(24—29节)。
保罗一开始是用礼貌的言辞,承认亚基帕对犹太事物的熟悉,并要求他耐心听下去。
这种证道的方式有何实用的价值?第一,我似乎能从使徒的语气里感觉一种如释重负的意味,因为他知道至少这一回,对方能够明白他所说的。他要求亚基帕耐心听他,表明他对上一次讲话中途被打断的事记忆犹新。请记住,亚基帕答应了要耐心听保罗讲完,但是这回保罗的话还是没有说完,因为非斯都打断了他。我们藉着研读使徒行传,已跟随保罗行了这么多旅程,听见他的讲道,看见他的生活态度,我相信他这段开场白一定有较深的含义。我想他内心深处必然有一种难以逃避的热诚。他知道,由于主的复活,旧有的律法书如何给他的生命带来新的亮光。他看着亚基帕的脸,知道这个人在各方面都很杰出,他精通希伯来制度里的一切。我相信保罗心中一定暗忖:哦,但愿这个人也能看见我在基督复活之光里所看见的这些事。我相信保罗请求亚基帕耐心听他的时候,他心中一定渴望能引亚基帕得救。他对亚基怕的请求,显明了他个人相信「这道」是无可抵挡的。保罗的想法是否正确?答案要到本讲结尾时才见分晓。
接着来看申辩的内容。保罗此处没有提到他自己同胞控告他的罪名。或许这些犹太人当时不在场,他们未被允许入内,因为这不是一场审判。在场的只有非斯都,亚基帕,百尼基,和众千夫长,城里的尊贵人。这是一次异教徒的聚集,目的在招待亚基帕和百尼基。保罗的申辩性质上是在解释,他一生事业为何中途有那么大的转变,以及现在有此态度的原因。亚基帕说,「准你为自己辩明。」保罗就遵照他的吩咐为自己说话。他整段谈话是论他自己的经验,但其中包含更广的意义。在这中心的个人经历之外,环绕着希伯来制度的一切价值,和基督徒信仰的一切美德。当然在这篇辩白里,保罗自己是中心人物。亚基帕说,「准你为自己辩明,」保罗就为自己,从他自己的角度来说话。
我们不妨用保罗自己的话,来勾勒这整篇讲辞:「我已经与基督同钉十字架,现在活着的,不再是我。」这话不是消极的,而是积极的。十字架除去一切旧我,但他又创造了新的人,「乃是基督在我里面活着。」因此「我活着」,是指一个人与基督联合所产生的经历。这篇讲辞最大的价值在于他启示了基督教的真理和其在人生命中产生的胜利彼此之间的关系。因此他的申辩实际上是在解释,他一生事业中途为何会有如此的转变,以及现今有此态度的原因。
可以从两方面来看这篇申诉。他是对一个有还辑思考的人辩解「这道」;他也是向一颗渴慕的心宣告「这道」。保罗的眼光停留在亚基帕身上,但他也看见了百尼基,非斯都,千夫长,城里的达官显要。他对他们有一种热切的期望和情感。或许他的心思比较集中在亚基帕身上。他内心有两个目的;第一是说服这人,他想用「这道」来得着这个心思敏捷、有条不紊的人。但不止这样,他要对这个探寻的灵宣告「这道」。他认为,亚基帕这个人是一个追寻者,那不是出于单纯的好奇,而是真诚地想听听这一切事的真相。因此,保罗心中有两个意图,一是想在还辑上说服这人;一是想在属灵上得着这人,迫使他顺服他心里所相信的。
首先请留意,保罗如何用「这道」说服这个有还辑头脑的人。他一开始就请亚基帕注意他的过去。他说,「我从起初在本国的民中,并在耶路撒,自幼为人如何,犹太人都知道。」有趣的是,他是从他到耶路撒冷,在迦玛列门下受教开始叙述。他没有提到早年的岁月,他如何在大数受到希利厄文化的影响。因为他此刻是对亚基帕申辩,提到那些往事并不恰当。他只说到他自幼作犹太人,父母都是希伯来人,他们将他送离大数,以使他接受希伯来思想的训练。
他接着说,「按着我们教中最严紧的教门,作了法利赛人。」此处强调的不是法利赛人超自然的信念,而是法利赛人传统对于公义的狭窄解释;作为「最严教教门」的法利赛人,他心中也燃烧着犹太人最中心的盼望,就是复活的盼望。他是一个犹太人,传统的宗教狂热者,同时他自己的宗教中也包含着对超自然事物的信念,他们期待着复活的事。这是他的过去。
然后他向亚基帕描述,他初度与「这道」一一拿撒勒人耶稣一一接触的经过。第一个画面是他自己,一个年轻的犹太人,也是法利赛人,内心盼望着灵魂不死,复活,和属灵的事;现在他告诉亚基帕,当他与拿撒勒人耶稣的道接触时,他内心充满反感,极力要反对这道。他如此描述他心里的敌对:「从前我自己以为应当多方攻击拿撒勒人耶稣的名。」他谨慎地指出,他的敌对是多么尖锐:
「我在耶路撒冷也曾这样行了;既从祭司长得了权柄,我就把许多圣徒囚在临里;他们被杀,我也出名定案。在各会堂,我屡次用刑,强逼他们说亵渎的话;又分外恼恨他们,甚至逼他们直到外邦的城邑。」
那是拿撒勒人耶稣的「道」,第一次对这个人产生的影响。
这一切都指向那中心而简单的故事。他告诉亚基帕,后来临到他的那个转机,如何改变他一生的事业。他述说他满怀宗教热诚,前往大马色去逼迫基督徒的时候,在路上有大光照着他,有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对他说话,但却逼得他不得不注意听,因为那声音是超乎自然的,不寻常的,确定的,积极的,真实的。这个发现一定使保罗惊讶不已,一时摸不着头脑。然后他发现,那是耶稣的声音;他的语气里没有带着丝毫审判或责难的意味。主给保罗的启示里,最让他讶异的是,耶稣说他特意向他显现,要派他重任。他将成为外邦人的使者,将复活的事实见证出来。
然后保罗对亚基帕说,「我故此没有违背那从天上来的异象。」就当时的景况而言,他如何能作到这一点呢?这也是保罗急于向亚基帕陈明的。
结果如何?他略过多年来的经历,说道:「因此犹太人在殿里拿住我。」这事对他产生的影响是,「我……直到今日还站得住……作见证。」接着他宣告,他的见证如何与先知的豫言,摩西的教导相符合,那就是弥赛亚将要受苦,并且复活;在他复活的亮光之下,一切古代的豫言都将得到诠释。
保罗如此在亚基帕面前辩称,他所信仰的宗教与他的过去是互为关联的,因为希伯来思想的中心盼望就是在这位从死里复活的弥赛亚身上得到了应验。保罗在这里没有极力争辩,没有企图替复活的教训下定义,他只是冷静清晰地见证他个人的经历,公开承认他已经遇见他们所谋害的那位耶稣,她已经复活了;因此他惟一能作的,就是遵行他的呼召。
我们当留意,保罗的这篇谈话不仅仅是针对一个有还辑头脑的人,为「这道」作辩护;他也是针对一颗探询的心灵而宣告「这道」。就保罗而言,福音的中心事实就是复活的耶稣。将她从整篇谈话里抽离,就一无所剩。离了耶稣,这篇讲辞就无法存在。缺少了保罗相信他从死里复活的信念,他也不能存在。如果人想从理智上质疑这个事实,至少他必须承认一点,就是保罗相信主的复活。保罗的信仰中心在基督的复活。这个事实造成了他的转变,更生了他的心灵,使他完全服在耶稣基督的管理之下。这位耶稣,曾被人当作罪犯处死,如今他活在宇宙的中心,管理人类的事务,他得着了保罗,将他的事工托付给他。
根据耶稣复活的真理,福音之中心事实在于摩西和众先知所说的那位弥赛亚,他已在复活的亮光中显明出来。换句话说,福音就是那已经被复活的真理所阐明的十字架。十字架是不能脱离复活而单独存在的。没有复活,十字架只是一个悲剧,一场灾难。当保罗在他的书信中说,基督「因从死里复活,用大能显明是神的儿子」时,他心里可有丝毫怀疑?彼得也在他的书信里说,神「藉耶稣基督从死里复活,重生了我们」。藉着复活,一切在基督之前的事物都改变了,变得更清楚,明白,充满意义。保罗向亚基帕所传讲的福音,就是那经过复活所诠释的十字架。
这篇讲辞里也揭示了关于福音和神的作为方面,人所当尽的责任。人当作的是弃暗投明,离开撒但归向神。神的回应则是除去人的罪,使人成圣。整段讲辞最中心的影响力来自这一句话:「亚基帕王阿,我故此没有违背那从天上来的异象。」不单单有异象,并且顺服他;不单单有亮光,并且行在其中;不单单有福音,并且顺从福音的呼召;这一切造成了保罗的改
变。
然后非斯都打断了他的话,这是很自然的反应。从前面对非斯都的观察,我们可以了解他的这项行动。非斯都一直在旁边听保罗讲他的历史,讲到那些稀奇古怪的事,例如异象,启示,声音,复活等。到了最后,他实在按捺不住了,「大声说,保罗,你癫狂了罢;你的学问太大,反叫你癫狂了。」在非斯都看来,这个人简直在胡言乱语;然而他的癫狂言论又似乎是从一个有学识的心灵发出的。
保罗立刻作综合的解释,来作最后的请求。他不再辩论,也无意为自己辩护了。他只想得着亚基帕。他开始间接攻击亚基帕王意志的要塞。说他间接进攻,是因为他首先对非斯都说话:
「非斯都大人,我不是癫狂,我说的乃是真实明白话。王也晓得这些事,所以我向王放胆直言,我深信这些事没有一件向王隐藏的;因都不是在背地里作的。」
接着是由间接,转向直接攻击王的灵魂,他首先提出一个问题:「亚基帕王阿,你信先知么?」然后是肯定的自答:「我知道你是信的。」请特别留意他的一问一答之间的意义。晓得耶稣的故事,和相信先知,就等于承认希伯来人的先知事工,与基督的工作记录,两者之间是互为关联的。保罗试图要得着亚基帕的意志。他试着为亚基帕作他原先期望亚基帕自己作的事。他已经向亚基帕指明,希伯来制度里所期待的事,已经在基督的事工上完成了。他实际上是在说:亚基帕,你知道耶稣的事,你也相信先知;将两者合并来看,找出他合理的结论,以作为理智上的取舍。
亚基帕说了什么?一个解经家可能提出许多问题,但他或许永远回答不了这些问题。此处亚基帕的回答,有许多不同的译法。我们很难确定,到底亚基帕说了什么。「你这样劝我,几乎叫我作基督徒了。」「你再多劝我一点,我就会变成基督徒了。」「你以为我这么容易就作基督徒阿?」「你想和稍微一劝,便叫我作基督徒阿?」这是各种译本不同的译法。研究他们的用字和语气,是很有兴趣的。此处有一点可以确定的,就是亚基帕将信念的问题和保罗的请求搁置一边,而结束了当天的审问,退到里面与非斯都、百尼基谈话。我们不知道这次开庭是在什么情形下结束的。但我们最终要研究的不是亚基帕,而是保罗。这要我们看见了他一生中最伟大的画面之一。那是令人鼓舞的一刻,基督的生命如浪潮涌出他的心,直漫向亚基帕的灵魂:「无论是少劝,是多劝,我向神所求的,不但你一个人,就是今天一切听我的」——包括百尼基,非斯都,千夫长,达官显要——「都像我一样,只是不要像我有这些锁链。」这段话毋需多作解释。请注意当时场面的特殊:亚基帕身穿紫袍;百尼基珠光宝气坐在一旁,非斯都身着紫红色衣袍,千夫长和其他显要则衣冠楚楚,两边有地方官旁听。保罗却带着锁链,以囚徒的身分出现;他将被送到罗马,可能在那要被处死刑。然而他却说,但愿神能使你们和我一样。这是他对那一群大张威势却一无盼望的人所怀的心愿。请留意保罗柔和的心肠:亚基帕阿,我渴望将我灵魂的自由而不是肉体的捆锁给你;我愿意将我一切的权利给你,而不是将我的重担给你。三十三年前,他也怀若同样的热诚;但他说到过去的情形:「我自己以为应当多方攻击拿撒勒人耶稣的名。」注意这人的改变。那是声调,性情,灵的改变。三十多年前,他的狂热促使他出名定案杀害男女信徒,甚至追逼他们直到外邦的城邑。今日,他却为了救亚基帕而情愿舍掉自己的性命,但又不致将他的锁链加在亚基帕身上。这就是基督教。我们应当将这种精神发扬光大。逼迫人的热诚不是属于基督的。渴望拯救人,却又不加诸锁链,这种热诚才是出于基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