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徒行传二十一17-二十二29
保罗到了耶路撒冷,受到弟兄们的接待。请注意,这里没有提到任何使徒。很可能当时他们都已分散在各处,执行神交给他们不同的使命。保罗就对雅各和监督耶路撒冷教会的众长老,讲述神藉着他在事工上所得的胜利。
他们听了,就归荣耀与神;但他们对他所成就的事工没有多说什么,他们心中最关切的,是他出现在耶路撒冷所可能造成的危险。面对这种情况,他们审慎思考之后,就向保罗提出一项建议。当时有四个相信耶稣的人,都有愿在身,必须屡行所许之愿包含的义务;长老们建议保罗和他们一起,在那几天里作那四个人当作的事,还他们的愿,并和他们一同行洁净的礼。长老们认为,藉着这项行动,可以推翻有关保罗的传言,因为传言中说保罗反对摩西的制度,这很可能在耶路撒冷引起一场骚乱。
我们讨论的重点将放在长老的建议,和保罗的行动上。要了解这一点,我们必须回到当时长老提出建议的环境中。
使徒到达耶路撒冷的时间是五旬节。耶路撒冷挤满了群众。根据罗马历史学家的说法,五旬节期间,涌入耶路撒冷和邻近地带的犹太人数目在两百万以上。
为了充分明白当时弥漫全国的气氛,我们必须记住,那段时期希伯来人已深深感受到罗马政府的压迫。犹太人的反抗事件时而可闻;罗马帝国也下定决心要扑灭一切反抗。这时,在群众中点燃一星火,使其引发出一场不可收拾的暴乱,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些事实可以帮助我们较为了解长老对保罗的态度。保罗已离开耶路撒冷多年,但他早已名声远播。他曾一度被公开指定去迫害信奉「拿撒勒异端」的人。二十二年之前,他曾从大祭司手中接过文书,奉命去将男女信徒下到狱中,甚至判处死刑。然而这个人一旦被主耶稣得着,他整个人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耶路撒冷和一般犹太人都知道他的历史,他的出现很自然会引起他们的敌意。
更甚者,连信主的犹太人也对他不友善。注意第二十,二十一节:
「兄台,你看犹太人中信主的有多少万,并且都为律法热心。」
这些信徒仍然坚守各样仪式条文,他们完全反对保罗的观点,就是说人若在基督里就有了自由,应该脱离其他一切轭的束缚。我们还须记住一点:保罗此行是将他从外邦教会得来的捐项带给耶路撒冷教会,但这里我们看不出他们对他有任何感激或感恩的态度。
这些日子里,保罗一定内心暗自悲伤。他可能会忆起从前司提反殉道的事,以及他前三次访问耶路撒冷的经过。他在这里从未受到人们的欢迎。
这些长老并未认识到,犹太人如此热心律法是不对的。他们没有要求保罗让步,但却要求他为自己辩明。这是两回事。他们要他藉着一个行动一一遵守仪式一一来否认有关他已摒弃仪式条文的传言。他们这项提议,基本上是诡诈的。不管他们自己的观点如何,他们一定明白保罗的态度。要求保罗在犹太人面前辩明他自己,实在是不诚实的。他们知道,保罗个人已经不再守那些仪式条文了。耶路撒冷的长老一向与保罗的事工保持密切连系,他们读过他的书信,当时加拉大书和哥林多前后书都已写成。保罗曾在安提阿责备彼得装假,而如今他们却要求保罗装假。
我们看过了长老作出这番提议的目的和条件,接着来看保罗如何同意了他们的建议。
如果直接从那些擅长权谋之术与欺诈的长老,转移注意力到保罗身上,我们会发现正移向一个全然不同的层次。我强调这一点,是因为我认为在这件事上,保罗犯下了他一生事工中最大的错误。然而我们必须认清一个事实:他同意的理由,不是为了权宜之计,或玩弄权术,而是出于一片虔诚。他同意的原因是,他渴望得着他的弟兄。这点在罗马书里表露无遗:
「我在基督里说真话,并不谎言,有我良心被圣灵感动,给我作见证;我是大有忧愁,心里时常伤痛。为我弟兄,我骨肉之亲,就是自己被咒诅,与基督分离,我也愿意。他们是以色列人;那儿子的名分,荣耀,诸约,律法,礼仪,应许,都是他们的;列祖就是他们的祖宗,按肉体说,基督也是从他们出来的,他是在万有之上,永远可称颂的神。」
这不是一个人为了顺应环境,避免耶路撒冷骚乱,暴动,而采取的行动。也不是一个人为了自保性命而采取的行动。这个行动,是出于一个人极欲拯救他弟兄的热诚;如果藉着这样作,他能够向他的弟兄传信息,赢回他们的话,他情愿一试。这样作对他个人毫无价值。这是与他的信念相抵触,而屈服于外在环境的行动。他这样作对吗?
结果如何呢?长老们失算了。他们原想保持耶路撒冷的和平,结果不但未能如愿,反而激起了他们一心想避免的暴动。另外,保罗的目的也未达到。他想藉着妥协,不惜违反自己的信念,来争取向他弟兄作见证的机会,结果他失去了机会。他的弟兄并未被赢过来;本段末了,众人跟在他后面,呼喊着当年他们对主呐喊的同一句话:「除掉他!」
这事件给我们的教训是,爱心必须忠于真理。企图暂时牺牲某项原则,指望以后有机会再重建此原则,这是永远行不通的。我们绝对不可能用这种方式赢得机会。在我们属灵光景最佳的时候,我们更要谨慎提防妥协的机会。一个从不会为了救自己性命而妥协的人,可能面临的危险是,为了帮助他人而妥协。我们永远无法藉着妥协而建立一个原则;这是一句扎心的话,一句严厉的话,但他包含着无限的爱,并具有永恒的真理。虽然我们的初衷是想藉此获得一个机会,结果我们必丧失机会。
这就是整个故事的结尾;但接下去,又有别的事发生。我们将看见,当人失败(即使是从高尚的动机出发而失败)的时候,主就出现了,而且温柔地使人再得恢复。使徒保罗因被囚,反而得以保全了性命。
这个故事有三点特别值得注意:第一,使徒保罗;第二,暴民;第三,耶路撒冷教会。我们不妨倒过次序来看,首先看看教会,其次是包围使徒的那一群愤怒,狂热的民众;最后来看这位被囚的使徒。
耶路撒冷教会建立,已经有二十五年的历史。令人惊奇的是,在整个暴乱中,见不到教会的踪影。保罗是孤零零一个人。若不是罗马政权出面干涉,保罗可能早丧生在暴民手中。自从使徒行传第七章,记载耶路撒冷最先发生的几件事之后,每逢教会以代表的身分出现时,她总是一再妥协,玩弄权术。她略带难色地接受了彼得有关他在哥尼流家中所作事工的见证。她对撒玛利亚的事工心存狐疑。她采取妥协的策略,与那些坚守犹太教仪式的人和平共存。雅各对风尘仆仆、带来外邦教会捐项的保罗说,有许多犹太人都为律法热心。这话本身带着认可和承认。也可以这么说:这些人企图靠着行律法,获得安全感。毫无疑问的,要接纳这些承认基督、真正相信他的人进入教会,最简捷之计,就是与犹太教的繁文缛节妥协,仍旧遵守仪式条文;但这种权宜之计,却削弱了教会的力量。
结果一目了然。教会在耶路撒冷城中产生不了任河影响力。在这悲剧时刻,这个身上带着主耶稣印记的使徒,本应受到教会热烈的欢迎;但他独自站在冷酷、凶恶的暴民中间,还必须靠罗马人的权力使他幸免于难。教会既没有能力,也没有替他辩驳。教会已因妥协策略而彻底失败。
再来看看暴民。用「暴民」称呼他们似乎并不高雅,但也实在找不出更适合的字眼。我们面对那群暴民,是否会心生愤怒呢?我们岂不应该感到悲伤,因为那个城市的信念多少被教会缺乏见证这事实削弱了?耶路撒冷虽然曾在主在世时拒绝他,但她后来被五旬节的能力大大充满。我们不禁想到,如果教会没有采取妥协策略的话,那些群众是否会有不同的态度和举动呢?
这群犹太人暴民最令人吃惊的,是他们的狂乱。这幅画面纯粹是东方式的:他们撕破衣裳,将尘土向空中扬起。他们起初还保持安静,聆听保罗讲道的前半段,其内容颇为客气,是保罗自己的见证。但是当「外邦人」一词一从他口中吐出,立刻爆发动乱。我们读保罗的这篇演讲,很难相信他已结束了整篇讲道。很可能他仍企望继续讲,但他所提到的「外邦人」一词,已经激发了群众的狂怒。
这是一种偏见和骄傲的表现;他们的偏见起自他们误以为,只有犹太人才能在神的制度里居一席之地。他们对保罗的叫嚣前后一致。他们对自己的观念错误,他们不惜为这种错误观念付上一切代价。他们认为,他们是神特别的选民,意思是,神只拣选这个国家,将她的爱赐给她,而毫不顾及别的国家。他们相信,神一点不理睬外邦国家;只有在外邦国家妨碍了犹太人的时候,神会出面管理、击碎外邦诸国。那就是他们的观点,那就是他们的错误,那就是他们的偏见。
结果是什么呢?偏见导致他们看不见神的作为。保罗在他的演讲中一直想叫他们明白一件事:他的一切行动都是在神的管理之下。但偏见使他们不但闭目不视神的作为,并且错待保罗;更甚者,最终偏见将使这个国家自取灭亡。
保罗要求向众人说话的动机何在?见于他所说的第一句话里:「诸位父兄请听,我现在对你们分诉。」保罗不是要为他自己申辩什么。
他曾毅然决然往外邦人那里去。他已对外邦人宣告基督完备的福音。他向外邦人宣告,也与犹太人争辩:任何人若在信心之外,又添加一些仪文,当作得救的必要条件,就是在阻挡神儿子的福音,这种人必受咒诅。他到达耶路撒冷之后,雅各对他说,犹太人都已知晓他的这种态度,他最好和那四个人一同行洁净的礼,并进入殿里,以证明他仍忠于犹太人的仪式。此刻他站在反对的群众当中,要为他事工上所用的方法辩护。那个时刻,是他与犹太教正式绝裂的一刻。
他的辩护是在证明神作事的方法。他的话指出了他这篇讲辞的趋向。他一开口就说,「我原是犹大人。」意思是,他是神的百姓,与他们同属一国;是神为了特定旨意而设立的国家
之一分子。另一个虔诚的犹太人亚拿尼亚曾在保罗得救的时候对他说,「我们祖宗的神,拣选了你……得见那义我者。」注意 「义者」一词,他从那里来的?为什么亚拿尼亚不说,得见弥赛亚,或得见耶稣?这是特殊的用法,亚拿尼亚用得相当贴切,如今保罗在犹太人面前申辩时,也引用了他。这个词见之于怀疑的先知哈巴谷之豫言,揭露了以色列这国家生活的中心原则和盼望。自高自大的人,看哪,「义人信得生。」虽然这只是在宣告一项原则,但他也是在豫告人子将采用的原则。亚拿尼亚曾对犹太人保罗说,神已经拣选保罗,去见豫言中所提到的义者。保罗如今引用他的话说,我本是犹太人,是你们的同胞,你们所敬拜的神给我异象,让我看见了主,就是你们所等待,所盼望的那一位。我已经看见了那义者。
到这里为止,他们还耐着性子听。接着他又说,那用声音和异象使他得见义者的神,已打发他往外邦人那里去。就在这一刻,动乱暴发了。
保罗为什么要对众人说话?显然,他内心火热,渴望说服他肉身的弟兄。他还有其他动机吗?当时他心中如火焚烧,他为了弟兄的缘故情愿被咒诅与基督分离,这种心愿催逼着他,他多么盼望他们能明白神的真理。
再注意他的方法;以及他如何忠于神的旨意和托付。他不是为自己的使徒身分和权益辩论,乃是为神的权利和方法辩护。他将他所受的教育,他的生命,都奉献用在他蒙召的事工上。如果他对希腊官长说话,他就使用希利尼话。如果他对暴民说话,他就使用希伯来话。如果官长逾越常理,下令鞭打他,他就诉诸他的罗马公民权。也许有人会说,难道他不应该为主受苦吗?不!只有在别无其他选择的情形下,殉道才有价值。随随便便的殉道,不能产生任何伟大的结果。保罗卓越的性格在这些事上表露无遗。
留意他的辩论。他用出身和教育背景来声明他是道地的犹太人。他有礼地称赞他们。还有什么,比他承认他们的热心,并且表露他对这种热心的赞赏,更引人注目呢?他站在那里,面对台下一张张不怀好意的面孔;一开始,他的希伯来话使他们平静下来片刻。当他看着他们时,他能意识到他们的热心;他自己在书信中说,「我可以证明他们向神有热心,但不是按着真知识。」
接下去是他的申诉。首先,他声明自己也是热心的,他甚至也曾为神大发热心。他不是曾将司提反迫害至死吗?而如今他又因和司提反持相同的观点而遭受迫害。他的改变在那里?他并未失去当初的热心。他没有离开列祖的神。于是他将个人经历对听众——道来。他告诉他们,基督如何向他显现,呼召他,吸引他;他实际上是这么说:我除了摒弃偏见,踩碎骄傲,降服自己,还能作什么呢?他声明了自己的热心之后,就向他们指出,他自己如何在大发热心的时候被强迫接受主的使命,而主托付他的使命就是,差他往外邦人那里去。但是听众却听不下这话。
若要从这段经文中寻找教训,不妨先从那群暴民开始。我们第一个学到的功课是,偏见是危险的。最能考验信念的,是他所产生的情绪。狂乱的情绪只能使所护卫的事受到谴责。这是一个伟大的原则。以新约圣经记载的故事为例,那些为福音辩护的人,往往是平静的,安宁的,自信的,绝对不会陷于狂热,或苦待与他们信念不一样的人。只有谎言,才需要人狂热地去护卫他;虽然那个陷于狂乱的人自己并不知道是在护卫一个谎言。
再来看耶路撒冷教会,我们从其中看出,教会必须和持相反观念的人划出一条清楚的界限。这条界线必须以平和坚定的态度明显标出来。姑息就是养奸。妥协能暂时带来和平,但最终必导致瘫痪。有许多时候,教会在作她的工时,必须对某些要求与她联合的人说「不」。这种严峻的态度可能会遭致排斥或迫害,但他可以维持教会的能力和影响力。如果今日神的教会能与世俗分开,脱离各种物质主义的思想,单单见证基督的丰盛和她完全的救恩,即使有迫害、排挤、压迫临到她,但当人们心碎、悲伤,或整个国家有需要时,人们会仰望她、试图从她那里得到能力和安慰。今日教会不能成为人们仰望、亲近的地方,是因为教会与世俗妥协,以致丧失了她自己的影响力。
最后来看使徒保罗。这使我们亲眼看到真正的动机,和忍受一切苦难真正的方法是什么。真正的动机必须是,渴望完成神的旨意。那么,保守保罗经历这一切。患难的是什么呢?乃是他的信心,相信神已经计划这一切,我们只要去发现并遵行他的道路。这是基督徒事工最中心的动机。
至于方法,首先必须将我们一切的恩赐才干,贡献在神的事工上。如果必要,就让希利尼人说他的希利尼话。让希伯来人说希伯来话。让罗马公民为了建立神的国度而行使他的公民权。
最后我们学到的功课是,一个被主得着,被完全改变的人,他的经历本身比一切辩论都更具说服力。